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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人與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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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殿內眾人驚訝於陸小鳳突兀的出現時,只有一人始終淡定如初。

葉孤城看也沒看來人,直道:“可惜。”

陸小鳳也嘆道:“實在可惜。”

葉孤城再次嘆息,手中的劍忽又化作飛虹。

一劍東來,天外飛仙。

這飛虹般的劍,卻並不是刺向陸小鳳的。

陸小鳳閃身,劍光已穿窗而出,他的人和劍,已合而為速度,不但是種刺激,而且是種很愉快的刺激。快馬、快船、快車和輕功,都能給人這種享受。

可是,假如你是在逃亡的時候,你就不會領略到這種愉快和刺激。

葉孤城是—個很喜歡速度的人,在海上,在白雪城,在月白風清的晚上,他總是喜歡一個人迎風施展他的輕功,飛行在月下。

每當這種時候,他總是覺得心情分外寧靜。

此時正月白風清,此地乃金樓玉關,他已施展他最快的速度,可是他的心卻很亂。

他在逃亡,他有很多事想不通———這計劃中,究竟有什麽錯誤和漏洞?陸小鳳怎麽會發現這秘密?怎麽會來的?沒有人能給他答覆,就正如沒有人知道,此刻吹在他臉上的風,是從哪裏來的。

月色淒迷,仿佛有霧前面皇城的陰影下,有一個人靜靜的站著,一身白衣如雪,發如墨染。

他是人,卻更似劍,一把隨時可以出鞘的劍。

葉孤城看不清這個人,他只不過看見一個比霧更白、比月更白的人影。

但他已知道這個人是誰。

因為他忽然感覺到一種無法形容的劍氣,就像一重看不見的山峰,向他壓了下來。

他的瞳孔忽然收縮,肌肉忽然繃緊。

除了西門吹雪外,天上地下,絕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能給他這種壓力。

等到他看清了西門吹雪的臉,他的身形就驟然停頓。

西門吹雪掌中有劍,劍仍在鞘,劍氣並不是從這柄劍上發出來的。

他的人比劍更鋒銳,更淩厲。

他們兩個人的目光相遇時,就像利鋒相擊一樣。

他們都沒有功,這種靜的壓力,卻比動的更強,更可怕。

一片落葉飄過來,飄在他們兩個人之間,立刻落下,連風都吹不起。

這種壓力雖然看不見,卻絕不是無形的。

西門吹雪忽然道:“你學劍?”

葉孤城道:“我就是劍。”

西門吹雪道:“你知不知道劍的精義何在?”

葉孤城道:“你說。”

西門吹雪道:“在於誠。

葉孤城道:“誠?”

西門吹雪道:“唯有誠心正義,才能到達劍術的顛峰,不誠的人,根本不足論劍。”

葉孤城的瞳孔突又收縮。

西門吹雪盯著他,道:“你不誠。”

葉孤城沈默了很久,忽然也問道:“你學劍?”

西門吹雪道:“學無止境,劍更無止境。”

葉孤城道:“你既學劍,就該知道學劍的人只在誠於劍,並不必誠於人。”

西門吹雪不再說話,話已說盡。

路的盡頭是天涯,話的盡頭就是劍。

劍已在手,已將出鞘。

就在這時,劍光飛起,卻不是他們的劍。

葉孤城回過頭,才發現四面都已被包圍,幾乎疊成一圈人墻,數十柄寒光閃耀的劍,也幾乎好像一面網。

不但有劍網,也有槍林,刀山。

金戈映明月,寒光照鐵衣,紫禁城內的威風和煞氣,絕不是任何入所能想象得到的。

一向冷靜鎮定的魏子雲,現在鼻尖上也已有汗珠,手揮長劍,調度全軍,一雙眼睛,始終沒有離開過葉孤城,沈聲道:“自雲城主?”

葉孤城點頭。

魏子雲道:“城主在天外,劍如飛仙,人也如飛仙,何苦貶於紅塵,作此不智之事?”

葉孤城道:“你不懂?”

魏子雲道:“不懂。”

葉孤城冷冷道:“這種事,你本就不會懂的。”

魏子雲,“也許我不懂,可是……”

目光如鷹,緊隨在魏子雲之後的“大漠神鷹”屠萬,搶著道:“可是我們卻懂得,像你犯這種罪是千刀萬剮,株連九族的死罪。”

他雖然以輕功的鷹爪成名,中年之後,用的也是劍。

他的劍鋒長而狹,看來和海南劍派門下用的劍差不多,其實,他的劍法卻是昆侖真傳。

葉孤城用眼角看著他的劍,冷笑道:“你知不知道你犯的是什麽罪?”

屠萬聽不懂這句話。

葉孤城道:“練刀不成,學劍不精,竟敢對我無禮,你犯的也是死罪。”

屠萬面色更陰沈,劍鋒展動,立刻就要沖上去。

他一沖上去,別人當然不會坐視,葉孤城縱然有絕世無雙的劍法,就在這頃刻之間,也得屍橫當地,血濺五步。

可是他還沒有沖出去,已有人阻止了他。

西門吹雪忽然道:“等一等。”

屠萬道:“等?等什麽?”

西門吹雪道:“先聽我說一句話。”

此時此刻,雖然已劍拔管張,西門吹雪要說話,卻還是沒有人能不聽。

魏子雲點頭示意,屠萬身勢停頓。

西門吹雪道:“我若與葉城主雙劍聯手,普天之下,有誰能抵擋?”

沒有人回答,這答案也絕對沒有人不知道。

魏於雲吹了口氣,鼻尖上又汗珠沁出。

西門吹雪盯著他,道:“我的意思,你是不是已明白?”

魏子雲搖搖頭。

他當然明白西門吹雪的意思,卻寧裝作不明白,他一定要爭取時間,想一個對策。

西門吹雪道:“我七歲學劍,七年有成,至今未遇敵手。”

葉孤城忽然嘆了口氣,打斷了他的話,道:“只恐瓊樓玉宇,高處不勝寒……人在高處的寂寞,他們這些人又怎麽會知道呢?你又何必對他們說?”

西門吹雪的目光凝向他,眼睛裏的表情很奇怪,過了很久,才緩緩道:“今夜是月圓之夜。”

葉孤城道:“是。”

西門吹雪道:“你是葉孤城。”

葉孤城道:“是。”

西門吹雪道:“你掌中有劍,我也有。”

葉孤城道沈默,因為不必再說,他已明白。

果然,西門吹雪道:“所以,我總算已有了對手。”

魏子雲搶著道:“所以你不願讓他伏法而死?”

屠萬道:“難道你連王法都不管了麽?”

西門吹雪冷冷道:“此刻,我但求與葉城主一戰而已!生死榮辱,我都已不放在心上。”

魏子雲道:“在你眼中看來,這一戰不但重於王法,也重於性命。”

西門吹雪目光仿佛在凝視著遠方,緩緩道:“生有何歡,死亦何懼。得一知已,死而無撼,能得到白雲城主這樣的對手,死而無憾。”

對一個像他這樣的人說來,高貴的對手,實在比高貴的朋友更難求。

看他臉上那種深遠的寂寞,魏子雲眼睛的表情也變得很奇怪,也不禁嘆了口氣,道:“生死雖輕若鴻毛,王法卻重於泰山,我雖然明白你的意思,怎奈......”

西門吹雪道:“難道你逼著我讓他先闖出去,再易地而戰麽?”

魏子雲雙手緊握,鼻尖上汗珠滴落。

西門吹雪冷冷道:“這一戰勢在必行,你最好趕快拿定主意。”

魏子雲無法拿定主意。

他一向老謀深算,當機立斷,可是現在,他實在不敢冒險。

忽然間,一個人從槍刀山中走出來,看見這個人,大家好像都松了口氣。

這世上假如還有一個人能對這種事下決定,這個人就一定是陸小鳳。

陸小鳳來了,但答案卻是很明顯的。

仿佛有霧,卻沒有霧。

明月雖已西沈,霧卻還沒有升起。

陸小鳳從月下走過來,眼睛一直盯著西門吹雪。

西門吹雪不看他。

陸小鳳忽然道:“這一戰真的勢在必行麽?”

西門吹雪道:“自然。”

陸小鳳道:“然後呢?”

西門吹雪道:“沒有然後。”

陸小鳳道:“你的意思是說,這一戰無論你是勝是負,都不再管這份事?”

西門吹雪道:“是。”

陸小鳳忽然笑了一笑,轉過身拍了拍魏子雲的肩,道:“這件事你還拿不定主意?”

魏子雲道:“我……”

“我若是你,我一定會勸他們趕快動手。”

“請教。”

陸小鳳道:“因為這一戰,無論是誰勝誰負,對你們都有百利而無一害,那麽還等什麽呢?”

魏子雲還在考慮。

陸小鳳道:“我說的利,是漁翁得利的利。”

魏於雲擡起頭,看了看葉孤城,看了看西門吹雪,又看了看陸小鳳。終於長長的嘆了一口氣,道:“今夜雖是月圓夜,這裏卻不是紫禁之顛。”

陸小鳳道:“你的意思是說,要讓他們再回到太和殿去麽?”

魏子雲居然笑了笑,道:“這一戰既然勢在必行,為什麽要讓那位不遠千裏而來的,徒勞往返?”

陸小鳳也笑了,道:“瀟湘劍客果然人如其名,果然灑脫得很!”

魏子雲也拍了拍他的肩,微笑了,道:“陸小鳳果然不愧為陸小鳳。”

他是一個皇宮侍衛,更是一個劍客!一個劍客自然也是希望一觀當世兩大名劍風采的!

除了這一行人,已做好準備一觀兩大絕世好名劍風采。還有一人,也已做好了準備。

一切,即將開始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西門吹雪目光仿佛在凝視著遠方,緩緩道:“生亦何歡,死亦何懼。得一知已,死而無撼,能得到白雲城主這樣的對手,死而無憾。”

對一個像他這樣的人說來,高貴的對手,實在比高貴的朋友更難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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